近期，部分中國企業紛紛到越南尋找合作。陶城君在越南拜訪Mikado董事長范白松時，他剛好接到中國陶瓷企業的電話，對方正在向他咨詢越南開廠相關的土地、政策以及代工合作等問題。

　　據越南丁光輝建筑陶瓷協會會長丁光輝介紹，在2010年之前投資的大多數越南陶企都是小型企業，這些工廠生產的年產量約占越南的25-30%。“這些生產線既舊又落后，無法為本地和國外市場生產高質量和具有競爭力的產品。當務之急是進行改造和升級，并進行新的投資。”

　　一同到越南交流考察的行業知名專家黃惠寧總結分析說，中國和越南企業有四個方面的合作機會：一是生產線改造，二是產品代工，三是產品設計，四是展廳和門店設計。

　　中國陶企與越南的合作：

　　大陸剛剛開始，臺灣較多

　　陶城君在越南河內還拜訪了越南歷史悠久的Viglacera集團，除3家陶瓷工廠和4家衛浴潔具工廠外，Viglacera旗下還有11個工業園(三星的3家子公司就落戶在它們的工業區內)。

　　近年來，越南的廉價勞動力、關稅優勢等條件，吸引大量外資企業入駐類似Viglacera集團這樣的工業園。過去十年，三星就在越南投資了173億美元，建設了8家新工廠和1個研發中心。另外，耐克、阿迪在越南生產的鞋子占其全球總產量的一半以上。

　　但據中國建材研究總院有限公司國際合作部副部長李娟博士告訴陶城君，目前建材領域很少中國大陸企業在越南設廠，無論是水泥還是陶瓷行業。

　　佛山市奧斯博陶瓷技術有限公司總經理黃國強被稱為“中越陶瓷大使”，在越南扎根十多年。據他了解，目前還沒有中國大陸陶企在越南辦廠，中國臺灣的陶瓷衛浴企業偏多。

　　不過，最近越來越多的中國陶瓷企業已經與越南企業展開合作商談。黃國強透漏，國內一些大型陶瓷企業最近也在通過他與越南陶企商量代工合作。這一信息得到Viglacera股份公司總經理阮英俊和石盤瓷磚公司董事長阮世強的確認。

　　而大同奈生產事業處副總陳明鏞告訴陶城君，除了中企外，目前跟他們探討代工合作的還有很多美國的渠道商。

　　第二次考察熱潮出現

　　美國官方公布的數據顯示，第一季度越南對美國的出口增長了40.2%，成為亞洲之首。而同期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則下降13.9%。

　　海關出口數據顯示，2019年1-7月，中國對美陶瓷磚出口總額為1.91億美元，與去年同期的2.19億美元總額相比，下降了12.68%。

　　不僅美國，近年來，中國陶瓷先后遭遇了印度、韓國、巴基斯坦、泰國、歐盟、秘魯、阿根廷、巴西、哥倫比亞、墨西哥、菲律賓、厄瓜多爾、馬來西亞、突尼斯、海灣六國等國的反傾銷、反補貼調查。

　　據透露，2018年9月特朗普政府開始對從中國瓷磚加征10%關稅時，國內就有企業到越南考察，但只是簡單接觸，并沒有繼續推進，因為大家都在等待中美貿易談判結果。即使關稅漲到25%后，中國陶瓷仍有一定的性價比優勢，而且企業也有其他方式規避相關問題。

　　不過，今年9月9日，美國瓷磚反補貼調查的初步結果公布：天古國際貿易有限公司(TEMGOO)反補貼稅率：222.24%，其他187家中國企業的反補貼稅率或將達103.77%。由此引發了上述的第二次中國陶企到越南考察潮。

　　今年4月，禾合高新材料有限公司在越南投資建立的ACV Glaze公司正式投產，成為了中國陶瓷產業第一家在越南建廠的上游材料企業。目前ACV公司有兩條釉料熔塊窯爐，產能約為140噸/天，ACV負責人陳文煌告訴陶城君，年底他們將再增加四條窯爐，產能擴充到300噸/天。

　　據介紹，目前ACV公司已完成了生產區的建設，而倉庫、辦公和宿舍等區域還沒來得及建，陳文君目前也是睡在工廠的2樓，“兩臺空調不夠用”。

　　在ACV工廠門口的空地上，堆滿了熔塊成品。陳文煌說，這些產品都是準備發到國外的，比如說孟加拉、印尼、哈薩克斯坦和非洲等國家。“綜合來看，越南確實關稅具有優勢，我們的產品從這里出口到其他國家更有競爭力，甚至有其它釉料公司出口到國外的產品也在我們這里代工。”

　　瓷磚方面，越南產品出口美國的關稅是5%，之前中國陶瓷磚出口美國的關稅則是25%，最近達到103.77%。而越南出口到東盟和歐洲是免關稅。

　　越南“崛起”，許多人擔心會威脅到中國的制造業。然而，事實上中國現在是越南最大的貿易伙伴，中越雙邊貿易總額近千億美元。2017年中國(不含港、澳、臺)新增對越南投資項目合同額14.1億美元，僅次于日本、韓國、新加坡，成為當年越南第四大外資來源地。今年一季度，越南吸引外商的投資總額已經達到了108億美元，同比增長有86.2%，而這其中中國大陸的投資占了一半之多。

　　中國駐越南大使館經商參贊胡鎖錦認為，越南已簽署和達成12個自貿協定，是東盟成員國之一，在2019年6月簽訂《越南-歐盟自由貿易協定》(EVFTA)和《投資保護協定》(EVIPA)后，越南的出口關稅大大下降，因此有望為中越兩國打通歐美、歐亞和東盟等市場提供難得的契機，是中國產品進入這些國家的絕佳跳板和便捷通道。

　　制造成本高

　　生產線改造大有可為

　　在走訪越南企業過程中，某位企業高管告訴陶城君，他們前些年去佛山陶瓷工廠參觀，當時感到很絕望，“佛山的瓷磚做得那么漂亮，我們還有未來嗎?”

　　一同前往越南的黃惠寧(廣東陶瓷協會專家委員會會副主任、佛山陶瓷學會副理事長)認為，相比之下，大同奈的陶瓷產品在當地最好的，但大多數越南瓷磚產品的檔次、質量及花色等各方面仍相對落后。衛浴產品方面，有些企業的一次燒成率僅為80%，而且產品表面不夠光滑，有明顯的水波紋和顆粒。

　　大同奈部分產品

　　越南陶瓷產品的制造成本還有很大的優化空間。在走訪企業過程中，黃惠寧了解到，越南某企業600×600(mm)拋光磚的出廠價竟然是中國類似產品的2倍以上，另一家衛生潔具公司的產品價格也幾乎是中國的2倍以上。

　　據黃國強透露，佛山一些大型陶瓷企業跟越南企業的代工合作談判，本來已經進展到最后階段，但都是因為價格問題而止步了。

　　黃惠寧認為，以石盤等企業為例，他們的設備已非常先進，導致它們產品價格高、品質差的主要原因是生產管理。丁光輝表示，越南瓷磚制造商現在將更多的精力放在質量和市場要求上，而不是追求生產能力。

　　生產材料價格較貴是越南陶瓷成本高的另一個原因。石盤是越南第一家采用天然氣的企業，據透露，他們的天然氣價格大概是煤的2倍，這個價格比中國高，阮世強透露，他們將改用煤氣了。ACV公司的陳文煌告訴陶城君，最近越南煤的價格已經漲到了1500元人民幣/噸，而幾個月前才1000元/噸。另外，長石、色料、高嶺土、熔塊等等化工原料大部分需要進口，從而每個環節都在增加成本。

　　另外，要對接美國市場，越南陶瓷的生產工藝需要進行調整。據大同奈生產事業處副總陳明鏞透露，美國瓷磚通常是不需要磨邊的，大部分越南企業無法做到，因此需要解決這方面的工藝問題。

　　Viglacera展廳一角

　　越南瓷磚庫存6000萬㎡

　　出口受印度打壓

　　近年來，越南房地產市場的突飛猛進，推動了建筑陶瓷行業的發展，2018年越南被列為世界第四大陶瓷生產國。許多陶瓷上游企業也抓住了越南市場的發展契機。

　　麥基全是盈捷精密機械有限公司(新景泰) 的越南負責人，他告訴陶城君，目前新景泰的越南業務是他們海外市場中最好的。而新太重工機械設備有限公司越南負責人阿絨透漏，他們的煤氣設備在越南的市占率也達到80%以上。

　　不過目前越南陶瓷產量已經過剩，越南建筑陶瓷協會會長丁光輝表示，與2018年的產量相比，今年越南瓷磚的產量將下降約10%。

　　據黃國強透露，越南很多陶瓷廠正在減產，有20%～30%的生產線處于停產狀態。近期越南陶瓷協會還召開了一次應對會議，要求越南陶瓷企業根據庫存水平壓縮產能。

　　有媒體統計稱，目前越南市場對瓷磚的需求量約為5億平方米/年，但企業的生產能力達到6.5億平方米/年，庫存大約為6000萬平方米。

　　不僅內需飽和，越南陶瓷的出口也遇到了挑戰。丁光輝數據顯示，2018年越南瓷磚和衛生潔具出口額大約為3億美元，僅為產量的十分之一左右。

　　一家越南陶瓷企業告訴陶城君，由于印度瓷磚更便宜，越南出口受到了很大影響。以往，他們每年可以出口500萬㎡瓷磚到臺灣，如今臺灣對印度開放后，他們的出口額下降到100萬㎡左右。

　　丁光輝擔憂道，隨著越南與世界各國簽署的雙邊和多邊協議，在關稅壁壘不斷下降的情況下，越南本地瓷磚、衛生潔具與進口產品之間的競爭將會越來越激烈，因此維持和發展出口市場的市場份額是越南建筑陶瓷行業確保可持續發展的一項長期措施。

　　越南投資須注意哪些問題?

　　中美貿易摩擦成為了企業考慮將生產轉移到越南的重要因素，但這一轉移并不像在國內那樣簡單。在將制造轉移到越南之前，企業可能需要關注5個關鍵問題。

　　首先是基礎設施方面。陳文煌告訴陶城君，之所以ACV公司廠區堆滿了熔塊成品，是因為他們正在等船期。越南的基礎設施(如港口和貨物裝卸能力)仍在建設中，顯然無法與中國巨大而完善的基建體系相比。從越南到非洲等國家沒有直達的海運，禾合公司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把航線走順。

　　其次是產業鏈配套問題。越南當地的陶瓷原料比較稀缺，很多需要進口。據黃國強介紹，越南有高質量的黑泥和紅領土，但高嶺土就需要進口。而且麥基全認為，越南的原材料會導致瓷磚胚體偏灰，沒有那么白。

　　丁光輝也坦承表示，越南沒有真正的陶瓷行業原材料產業，幾乎所有工廠都從礦山接收原材料，然后進行初始加工。“如果我們沒有原材料，我們將無法生產高質量的產品。對越南建筑陶瓷行業而言，這仍然是一項長期的挑戰。”

　　而配套問題與基礎設施問題相疊加后，問題又變得更棘手。陳文煌透露說，以前在國內買原材料，通常只需提前十天通知供應商就可以，但在越南，比如要進口其他國家的長石，通常需要提前50天下單，因此生產靈活性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而越南本地沒有原材料配套，無形中也增加了運費等成本。比如新太的煤氣設備整裝進入越南可以免稅，但是零部件進來則需要征收5%以上的關稅。

　　第三是勞動力問題。國際評級機構惠譽經濟師肯尼·列爾認為，與中國相比，越南最大的問題在于供應鏈與勞動力。

　　首先，目前越南全國總人口數不到1億人，勞動力人口為5750萬人。陳文煌表示，越南工人現在也很難招。

　　其次，越南僅有12%左右是經過專門培訓的生產技術工人。以打托為例，陳文煌認為，越南工人做事質量可能比國內的好，但是他們相對來說不喜歡加班，“在這邊甚至計件方式都無法推行，他們不想做太累。”

　　另外，越南工會比較強勢，加班需要“說到工人心甘情愿，不然會有麻煩。”

　　還有，越南會規定本國員工的占比。陳明鏞告訴陶城君，以往大同奈的中國中層管理人員占比非常高，但現在只有15個，其他大部分是越南員工。

　　第四是獨資、合資、品牌問題。黃國強透露，有些企業之跟越南企業談合資生產時，之所以沒走到最后，主要是因為越南企業無法接受用中國的品牌銷售產品。而產品出口到美國需要越南的產地證，這需要企業去克服困難。

　　另外，由于對越南情況的不了解，為安全起見，很多企業是選擇三方合資的方式辦廠，比如ACV公司。不過，也有企業堅持獨資運作。大同奈透露，1980年到越南投資的中國臺商，不少都要越南人加入，這致使后期股東的爭端不斷，因此大同奈十分堅持獨資，最終越南政府答應了。

　　第五是越南也會被反傾銷。今年7月，美國對從越南進口的鋼鐵征收超過400%的關稅，稱其生產地是中國臺灣和韓國。而由于越南進口的水泥激增，菲律賓政府對越南的建筑材料也征收關稅，以保護該國工業。

　　總體而言，受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中國陶瓷產業鏈將會重構，越南的關稅優勢有助于中越企業更好地進入歐美和東盟市場。而越南陶瓷企業可借助中國企業實現管理、工藝等方面的進步，以取得更長足的發展。